碑林｜丰碑如林，青石不朽

碑林在西安是个十分两极分化的景点，有人爱之如命，也有人食之无味。记得《国家宝藏》有一期专门介绍碑林的，我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在讲述人白雪松的介绍下狠狠共情了，决定下次去西安一定要安排碑林！
这不，来了。

今天的西安碑林博物馆，是在西安孔庙建筑群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的。而在历史上，正是因为孔庙的存在，碑林才得以荟萃名碑，成为享誉天下的金石宝库。
蔚为大观的碑林，碑石年代从汉一直到近代，前后相跨一千八百余年。中国书史上所有阶段的代表作品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以唐玄宗李隆基的《石台孝经》为原点，每一方石碑都有讲不完的故事，为中华文明留下了一条没有断绝的文脉。

之前写钟楼时提到的、铸造于唐代开元年间的“天下第一名钟”景云钟，就陈列在碑林不起眼的角落里。初看不以为意，走上前定睛一看，心里直呼好家伙。西安文物陈列给人的反差式惊喜，简直是于无声处听惊雷。
景云钟过去悬挂在长安景龙观的钟楼上，1953年移藏西安碑林。中央电视台也将景云钟声的录音用作春晚辞旧迎新的钟声，伴随中国人走过每一个新年。

钟上有唐睿宗李旦亲自撰文并书写的铭文一段，是李旦传世极少的珍贵书迹。

唐玄宗的《石台孝经》，碑林当仁不让的“迎客第一碑”，像是定海神针一样稳稳矗立在碑林的中心。或许你会觉的它的外型有些似曾相识，由于在文物界中的显赫地位，当年梁林二人在设计人民英雄纪念碑时，便将其作为参考物之一。
这方石碑由唐玄宗李隆基作序、注解并亲自书丹，充分体现了盛唐时期刚健雄深、丰厚肥劲的唐隶风尚。内容为儒家经典著作《孝经》,承载着李隆基“以孝治天下，家国长安”的弘图大愿。
正是有了《石台孝经》的坐镇，900多年间，名碑陆续入住碑林，其中有“登堂入室”的珍贵碑刻，也有因为资格不够、被悬挂于外墙的诸如乾隆的书法作品。

碑林是一处古朴典雅的庭院式建筑群，各陈列室都以中门为主轴线，自南而北对称排列。石刻和壁画都是比较晦涩难懂的平面文物，强烈建议找一位讲解员，比自己走马观花看有效率得多。

碑林展厅内，越靠前的碑越重磅。颜真卿在碑林有碑7方，基本都在最显眼的位置。我们进去就看到了《颜氏家庙碑》，这是颜真卿72岁时书，此前颜家遭遇安史之乱，三十几口人全体被杀害。《颜氏家庙碑》的内容就是以他的父亲为圆心，向颜氏家族的满门忠烈树碑立传。三年之后，七十五岁的颜真卿奉命平叛但不幸被叛将缢杀。

这也是颜真卿现存最晚作品。古稀之年的颜真卿见证了亲人的牺牲，见过了战场的残酷，见识了世态的炎凉，却把自己的忠诚和热血保留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颜筋柳骨，大巧若拙。当时的颜真卿虽然年事已高，笔锋依旧遒厚，炉火纯青。读书时练过一阵子颜体和柳体，一些边旁的书写要领至今还记得。虽然很久不写字了，但是当过去临写过的名帖原碑赫然站立在面前，这种激动的心情是无以言表的。

《怀仁集王羲之三藏圣教序碑》又称“三绝碑”。这是唐代僧人怀仁，历二十四年，遍集王羲之书迹所刻。千百年来，始终是王羲之行书的最佳范本。
（碑林的名碑都有玻璃罩，展厅内光线又不充足，实在太难拍了）

《颜勤礼碑》颜真卿71岁时书，此为颜真卿为其曾祖父颜勤礼撰书刻立之神道碑，也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此碑雄沉刚健，元气浑然；练颜体的十有八九都临过此帖，见之有如朝圣。

《集归去来辞诗碑》苏轼的真迹，内容是苏轼谪居黄州写的六首诗。

“米芾书”三字让我挪不开步，内容唐代林宽的《省试腊后望春宫》的四条屏行书，这组拓片在市面上卖得很贵…

碑林后几个展览室里，石碑不像前几个都有玻璃框保护。如果你问工作人员，他们通常会有点不屑地说：因为这些个都是清朝的。比如上面最右边的“宁静致远”就是康熙的御笔。

除了上面介绍的，来碑林还可以留意东汉《曹全碑》、唐代欧阳询书《皇甫诞碑》、颜真卿书《多宝塔感应碑》、唐代吕秀岩书《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唐代柳公权书《玄秘塔碑》，唐代柳公权书《迴元观钟楼铭》、唐张旭书《断千字文》、唐怀素的《肚痛帖》等等，都是碑林里国宝级文物，无一不是书法爱好者学习的范本。

来碑林，除了朝圣名碑，里面的石刻艺术室展厅同样非常吸引我。汉服爱好者应该都知道“李小孩饰品同款”有多火，而李小孩那传奇的石棺，就在这个展厅里。

进门就是昭陵六骏，刻于唐贞观十年（ 636年 ) 。对于戎马一生的李世民来说，最怀念的或许也是那段鲜衣怒马的少年岁月。他命宫廷画家阎立本将陪伴自己开国征战六匹战马形象采用高浮雕的形式雕刻出来，置于昭陵北司马门祭坛两侧，伴君长眠。

这六匹战马陪伴着唐太宗开创了贞观之治，也承受了颠沛流离的命运。时局动荡的20世纪初，原本完好的六骏被文物贩子砸得四分五裂，其中的四骏在运输途中得以解救；六骏中最精美的飒露紫和拳毛騧辗转流落美国，现存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与人类学博物馆。现在碑林中展出的为复制品。

展厅内还有包括东汉双兽、汉画像石砖、唐李寿石椁及墓志在内的70多件汉唐时期珍贵的陵墓石刻，可近距离欣赏其写实传神，这让本次无缘西安汉陵唐陵的我们集中过了把瘾。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展厅中央放着的那口中国传统宫殿式样的石棺。它就是我国考古史上十分传奇的“李小孩石棺”；在墓葬习俗并不流行诅咒的我国，李小孩石棺被誉为中国版的“图坦卡蒙墓”。

李小孩大名李静训，“小孩”是她的字。她是集万千宠爱的金枝玉叶，家世显赫。曾祖父是北周骠骑大将军、河西郡公李贤；祖父是跟随隋文帝打天下的李齐；外祖母是北周皇太后、杨坚嫡长女、隋朝乐平公主杨丽华；父亲是隋朝左光禄大夫、岐州刺史李敏。她从小就被外祖母杨丽华接到宫中抚养，受尽了宠爱。没想到，李小孩9岁时便夭折于宫中，外祖母悲痛欲绝，下令将其厚葬，规格空前。

石棺为歇山顶殿堂式，只有皇亲国戚才能使用。雕刻十分精美，门窗、斗拱、瓦当一如生前。石棺外表面还有青龙、朱雀、侍从等浅浮雕图案，线刻流畅传神；据说内部还有壁画。
更令人惊奇的是，棺盖后面正中刻了“开者即死”四个字；这4个字与其说是对盗墓者的诅咒，不如说是一个肝肠寸断的外祖母对早夭外孙女最后的保护。

事实证明，外祖母的这招“狠棋”，在冥冥之中确实保护了李小孩的墓免遭盗墓贼的“毒手”。在其死后的1400多年里，无论朝代更替、天灾人祸，她的墓穴始终没人敢动。因此李小孩墓也是目前保存最完整、等级规格最高的隋代墓葬。直到1957年被考古队挖掘出来后，考古人员看到这充满戾气的四个字，也犹豫许久后才打开。棺盖上的缺损，就是当年用工具撬开时留下的痕迹。